浅谈暗网下的毒品黑市

何国铭：广强律师事务所毒品犯罪辩护与研究中心研究员

一、互联网发展与新型毒品交易形式

今天对我们而言，互联网、物流、比特币无疑是领先潮流的前卫技术产品。“互联网”扩充了人们获取信息的渠道，“物流”改变了运输货物的方式，“比特币”更新了人们对电子货币的认知，如果能有一种产品能把三者联系在一起，这样的产品不仅是走在潮流最前端，而且也必然是最富有创造力。但矛与盾、利与弊是相伴而生，高科技产品必然也是一把双刃剑，用之得当，必然是造福人类，用之不当，必会伤及自身。

许多人对偌大的互联网经济认识仅仅是冰山一角，冰川之下必然是暗潮汹涌。犯罪无疑暗涌中最大助推力，许多人对暗网有所耳闻，但未必对其了解更深。这种暗无天日的虚拟空间之下，充满着儿童色情、毒品买卖、人口贩卖、恶意软件、雇凶杀人等等，人性的丑恶在暗网中暴露无遗。笔者作为一名常年从事毒品案件辩护与研究，出于对毒品犯罪方面作更深一步的研究，在此尚且浅谈有关于毒品暗网方面的一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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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4年世界毒品报告中，“地下毒品市场在线交易在未来几年中有成为流行事物的可能”。而事实上，这种通过互联网的在线毒品交易早已成为毒贩子与下家交易的新宠，网络上各种各样的聊天室、QQ群、微信群、社交论坛等均成为了毒品买卖双方洽谈购毒事宜的重灾区，因此，在2016年召开的联合国大会世界毒品特别会议就互联网在线毒品交易问题作为一个新议题展开了深层次探讨。如今，毒品交易也逐渐远离了街头兜售式的买卖，更多采取这种互联网+物流+比特币的新型方式。

二、“洋葱路由”与“鹰嘴豆”

大众一般听说得比较多的毒品暗网有公开供应商数据库计划”（OVDB，Open Vendor Database）、“丝绸之路1.0”（Silk Road1.0）、阿尔法湾、汉萨等，但在讲述这些毒品暗网之前，有必要先谈及与其密切相关的“洋葱路由”以及“鹰嘴豆”。

值得一提，“洋葱路由”最初是由美国海军联合其商业合作机关所出产，美国海军初衷是通过这项技术防止政府以及商业媒体了解其浏览爱好以及定位。遗憾的是，一项出于公共利益考虑的技术最终被用于逃避国家安全网络监控，被某些怀有不法目的之徒用于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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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葱路由”其实就是一个集合，它能够把所有的暗网收纳于其中，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美国政府多次对其进行严厉打击的重要因素，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越对其进行打击，就越激发这种产品的升级与更新换代，而这种强弱之间的博弈倒形成了与美国政府之间的“技术竞赛”，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政府的打击倒成为了宣传该项产品的最大广告经销商，政府越是打压，浏览、下载的人反成越来越多。

有了这么个集合，下一步你必然会问贩购毒者怎么在互联网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搜索出来？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鹰嘴豆”搜索，这项强大的搜索软件始发于2014年，它能帮助用户最快、最直接地搜索到“洋葱路由”上的暗网，它的诞生无疑成为毒品暗网发展的最大推动器，让在线毒品交易变得触手可及。从数据上来看，从其诞生之日，它的下载量一发不可收拾，从来都是居高不下，其嚣张气势也致使国际毒品管制系统多次联袂联合国组织，通过拦截洋葱路由的下载，来阻止非法交易。

三、毒品暗网的构建模式

你眼中的毒品暗网会是怎么样？与其他网站会有什么不一样吗？其实，除了交易隐蔽、货物违法之外，与一般的商品网站也是大同小异，毕竟其是以亚马逊、淘宝等知名的电商平台为模板构建起来的，你尚且可以把它看成是“黑市亚马逊”、“暗市淘宝”。

网站上有专门的管理员、系统维护员、客服、纠纷调解员等，为了减少恶意欺诈的发生，网站会建立一个雷同于“支付宝”的第三方托管账户，只有在买卖双方确认交易成功后，该笔货款才会划入卖家账上。同样，网站上有相应的评价系统，买家可根据购买毒品的体验，对卖家销售的毒品质量、服务质量进行评价，当然，获得评价得分越高的店铺必然能够晋升更高的会员，从而使自己所销售的毒品获得更高的曝光率。买卖双方可以在网站上直接就交易细节进行洽谈，产生交易纠纷后纠纷调解员会介入。与合法正规的电商平台不同的是，网站上所有人的身份信息都是虚拟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实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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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站上的毒品是分门别类的，既有传统毒品，如海洛因、大麻、古柯等，也有新型的合成类毒品，如冰毒、摇头要、麻古等，也包括精神类活性物质。据统计，暗网上最为畅销的毒品是摇头丸，其次是大麻。网站上为了促成更多的交易，不定时会开展各种促销节。据相关媒体报道，“丝绸之路”每年都会在4月20日举办全网产品打折活动，并有奖品赠送。那天也被称为“4月20日大麻节”，网站曾自打广告“每隔420秒就有一位幸运买家将赢得我们420份大奖中的一份！从50美元的礼券到全新的iPhone 4s，可谓惊喜不断。每隔420秒就将有一位幸运儿被选中。”另外，更是推出终极大奖“配套齐全的极乐世界双人之旅，费用全免”。

毒品交易自然少不了货币。比特币是大多数网站上使用的货币形式。作为一种新型的电子货币，比特币在2009年诞生之后，一直都未实现促进经济的作用，反与暗网联系在一起，倒发挥出前所未有的价值，我想这也令比特币的创造者中本聪最为意想不到。比特币是一种点对点，以区块链作为底层技术的电子货币，其主要有三点特点：一是去中心化，不需要经过银行、电子支付平台等第三方机构，允许个人直接支付给他人；二是能够全世界流通，比特币可以在任意一台接入互联网的电脑上管理，不管身处何方，任何人都可以挖掘、购买、出售或收取比特币；三是具有专属所有权，操控比特币需要私钥，它可以被隔离保存在任何存储介质，除了用户自己之外无人可以获取；四是无隐藏成本，作为由A到B的支付手段，比特币没有繁琐的额度与手续限制，知道对方比特币地址就可以进行支付。而以上特点恰好适应了毒品交易的隐匿性要求，受到暗网交易者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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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丝绸之路”与“阿尔法湾”

“丝绸之路”的创设与覆灭

“公开供应商数据库计划”（OVDB，Open Vendor Database）与“丝绸之路1.0”（Silk Road1.0）是同一期所发行。很多人听起过“丝绸之路”，但未必有人听说过“公开供应商数据库计划”，无疑后者的名声与传播是比前者大。前者与后者相比，更为注重交易者的身份信息保护，尤其通过各种加密软件增强交易的隐匿性，后者在注重信息保护的同时，也更为强调交易的便捷性，这也许它为什么能够在暗网上独树一帜的重要缘故。

2011年，一位27岁的年轻小伙Ross William Ulbricht反感美国的高压政治，出于所谓的自由经济市场的理想，企图打造一个无监控、能够凭着信任自由交易的王国，便创造出了“丝绸之路1.0”。这位饱有好奇心而又在学术上研究过物理学、晶体材料学、经济学，还涉猎了东方哲学，拿到了德克萨斯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多家名校学位的高材生曾经在个人社交网络的主页上这样来评价自己：我心怀远方，热爱学习，我的人生目标就是不断地拓宽人类知识边界。“丝绸之路1.0”从出现后的两年半的时间里，其用户达到100多万，向全世界近一百万顾客销售了价值12亿美元的违禁品，而Ross Ulbricht从中捞取的佣金超过61万个比特币，按当时的价格算，约为8000万美元（折合人民币5.5亿元），无疑使得这个“有志青年”成为了亿万富翁。而“丝绸之路1.0”的覆灭是在2015年，检察官指控Ross企图雇凶杀死6人，该案于2015年5月29日作出了判决，Ross被判无期徒刑，不得假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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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ss是该违法网站的始作者，当然把该网站视为了自己的孩子，力图避免其遭受半点伤害，对于损害过该网站利益的人，ROSS自然也是有仇必报，而这也刚好成为侦破该案的重要线索。2013年1月一名“丝绸之路”员工盗取了用户的比特币，这一行为激怒了Ross，为了夺回被盗的比特币，他雇佣他人谋杀这位员工。但让Ross 始料未及的是，这名杀手其实是FBI卧底，在卧底的隐蔽下，这名前员工通过装死巧妙地逃过一劫；第二起雇杀人是发生在几月后，目标是身在加拿大的一名勒索者，只知道其网名是“FriendlyChemist”，他威胁要泄露丝路用户的真实身份，ROSS当然也想除之而后快；那么该案的真正导火索tony76案，tony76是“丝绸之路”中的卖家，其在前期通过给买家寄送毒品样本而收获了大量的好评，粉丝数量之多也让他成为了钻石卖家，首次加入丝路以来不到四个月，就已经完成了500多笔订单，并有1,000多篇论坛帖子为他的服务打包票，在后来的最大毒品促销节，也被称为“4月20日大麻节”，Tony76怂恿买家在未收货之前，就先确认收货，致使钱从丝绸之路的托管账户直接转到Tony76的账户上，事实，Tony76从未发货。这一骗局彻底把ROSS惹怒，随后便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而这正好给联邦调查局抓住了把柄，直接导致ROSS被捕，“丝绸之路1.0”也走到了尽头。

“阿尔法湾”走到了尽头

阿尔法湾”是另外一个较大的犯罪暗网。根据美国司法部的统计，“阿尔法湾”上卖家达到4万人，客户超过20万人，网站上非法药品和有毒化学品的交易条目超过25万条。该网站在2017年被美国警方打破。尽管美国司法部没有透露从何时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调查“阿尔法湾”，但从公布的文件可以看出，警方通过假扮顾客，从“阿尔法湾”上购买了大麻、海洛因、芬太尼、冰毒等。从中发现端倪，揪出了背后的创设者，从而直接把该网站查封。

美国警方进入网站注册新账号时，网站的管理员通过邮箱以邮件的形式给新人发送了欢迎语，经过调查发现，该邮箱属于1991年10月19日出生的加拿大人亚历山大·卡兹，随后的调查中发现卡兹和他的妻子在泰国过着奢侈生活，拥有的豪车、豪宅无数，名下的资产达2300万美元，但均没有合法的来源。当警方前往泰国取证时，卡兹正用笔记本电脑以管理员的网名接入“阿尔法湾”服务器，并在论坛上回答用户提问，因此对其真实身份得以确定。

根据美国司法部公布的文件来看，卡兹在2014年建立“阿尔法湾”时，就扬言把该网站做成全球最大的亿贝（美国知名电商）地下市场，且是唯一家具有“竞价系统”的暗网市场。“阿尔法湾”可以从每笔交易收取2％至4％的佣金。

卡兹在曼谷被捕后，在泰国羁押期间死亡，而官方的说法是其为自杀。

五、毒品暗网对传统执法方式的挑战

据有关调查，暗网毒品交易与传统的街头兜售毒品相比，减少了暴力犯罪的发生。网络空间中的犯罪不需要与犯罪现场亲密接触，通过网络远程遥控，也可进行跨国活动，隐藏身份，用最小的努力和风险进行毒品交易，而这种方式无疑是基于买卖双方的信任以及网站的严密管理制度，最大可能地在不流血、不被捕的情况下完成买卖。因此，有关人士指出“传统的执法策略和治安技术反而促使了毒品黑市网站在技术和加密技术上不断的创新，对地下毒品市场持续的禁止和关闭，将会容易使毒品贸易重新回到更加有害的街边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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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品暗网从其出现到现在依然活跃在互联网平台，官方的打压并没有使得违法网站销声匿迹，越打却越猖獗，越打却越多。从“丝绸之路”到“阿尔法湾”再到“汉撒”，暗网的发展随着打压愈加快升级，不禁会问对这种形式的犯罪使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够有效打击？传统的特情侦查是否还是最有效的侦破方式？怎么应对物流运毒？如何加快对网络的升级与监管？一连串的问题回旋在每一个禁毒者，乃至毒辩研究者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