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3

　　邵老先生“都是要还的”的话，让一桌人发呆般的思索，弄不清这个古文先生的玄妙，但，李书记清楚，什么都瞒不过这个古怪的老夫子。

　　事情发生在春天。

　　江淮丘陵的春天是最有诗意的，一丛丛的新绿点缀在山岗上，池塘边的野蔷薇散出淡淡的香儿，早开的油菜花召来了野蜜蜂，嗡嗡地唱着，一阵阵暖风拂过面颊，不由得让人一阵阵兴奋。

　　一切都是新的。

　　“狗起糟，猫叫春，砖头瓦块都翻身”。儿童们唱起了春天的民谣，尽管他们还不完全知道民谣的含义，但，他们仍欢快地唱着，唱得很整齐，他们追逐着、嬉戏着，春天是个快活的季节。

　　春天也是一个多情的季节。

　　月上三杆的时候，李书记披着上衣出了门，今晚，他要检查女民兵的站岗情况。为防止地富反坏右的破坏，公社号召村组织民兵在重要路口设岗。河东大队发展的女民兵派上了用场，下午就开好了动员会，一人一路口，一人一支枪。

　　“口令！”检查到第二个设卡点时，传来了怯怯的声音，那是小芹的声音。

　　“抓革命！”李书记答。

　　“促生产！”小芹又回复，算是确认了。

　　李书记纠正了下她的站姿，又检查了她的枪，就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土酒的后劲挺大呵。

　　一片绿坡上，密密的爬根草形成了天然的大地毯。风，暖暖的风，一阵阵吹过，如柔和的双手从头拂到脚。春天的风是调皮的小媳妇，是四季中最有人情味的，是微笑着的，你不知她从哪里来，笑盈盈地绕你一周又走了。

　　产卵的青蛙在浅水里拼命地叫着，发情的猫狗在村头野地撒欢儿。浸在撩人的春风里，听着原始的背景音乐，李书记本能地反映显现了，抬头盯着肉乎乎的小芹，目光逐渐发直，穿着民兵服装的小芹，显得格外招人，鼓鼓的胸脯在武装腰带的紧束下更加膨胀，圆而翘的屁股也比平时更肥实了。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搂过她，小芹半推半就的，并没有反抗，李书记就胆大起来，动作也快了起来。“不要这么急嘛”小芹娇声责怪。这丫头显然是尝过鲜的，她握住李书记的……轻柔地抚摸着……肥厚的香唇含住……两团白云翻滚在春风里。

　　一月余，阴雨天，门窗紧闭，小芹粉香的小床上，喘着粗气，伴着有节奏的吱呀声，李书记完成了第二次与小芹的亲密接触。

　　“那个没有来！都一个半月了。”小芹边擦身边怨道。

　　“坏事！”李书记心里一惊。

　　室外，暴雨如注。

　　从公社开会回来的晚上，李书记和小芹不知不觉地走在最后面，两人各想着心思，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着。当走到小芹站岗的山坡前——他俩第一次翻滚过的草地前，小芹停住了、坐下了。

　　“得想个办法噢”李书记打破这种要命的沉默，“事情一通，我要坐牢，坐牢是小事，你怎么办？得想个办法，可对？”

　　这几天，可怜的李书记眉头是紧锁着的，人也瘦了一些，他十分清楚，和女知青通奸会判重刑，一个干部将彻底完结他的政治生命。河西大队的吴书记就被发配到新疆劳改去了，他的婆娘也疯了，孩子退学了。公社老书记最后一次与吴书记谈话十分精彩：“男女的事，哪个不想呢？我也想啊，想想可以，但不能干啊，你是干部啊，啊？啊！”当初还笑话老书记，现在仿佛是在对自己讲了。想到这些可怕的结局将面临自己，他平生第一次从心底里发寒，他后悔极了。他恨这个春天，他恨那晚的烧酒，他恨那些发情的猫狗，这种恨后来演变为条件反射，以致于他多年后见到叫春的猫都恶狠狠的骂几句，他听到那种婴儿般的叫声就十分反感，就会有一种从头到脚的冰冷。

　　“我能有什么办法？打胎是要有证明的……，你又不能娶我。”小芹将头埋在李书记的胸前，年轻的她并没有李书记那样的忧郁。她甚至回想起第一次翻滚的激情，于是激情荡漾起来，热了，湿了，解开他的扣子……坐了上去……

　　这次，没有得到她所期望的，他很勉强，很无力度，坚硬的茅草刺痛了他，深深地刺痛了他，他龇着牙，草草了事，给“激情”大打了折扣。

　　“还是他吧”李书记像是自言自语，显然，他一直在思考着什么，连“激情”的时候也在思考着。

　　“什么还是他？”小芹不解。

　　“黄老眯，黄先觉，只有他能救我俩了。”面对一脸疑问的小芹，李书记进一步解说他的战略布署，“如果是黄先觉强奸了你，造成怀孕，事情就好办多了。可对？他，一个单身汉，大不了关几年。可对？你，受害者，组织会同情你，群众会理解你。可对？我，没事了，还在干，还能罩着你。可对？”李书记自从当上村书记，讲话时总是“可对、可对”的，开会时用的特多，后来，就不由自主了，成了口头禅了，一听到他的“可对”就知道他又在分析矛盾、解决问题了。调到县上工作的时候，有人直接叫他“可对局长”。

　　不得不佩服李书记的智慧、李书记的分析能力、李书记的应变能力，简短的几句话，把各种利害、风险都剖析的十分到位，百分透彻，千分清楚，万分利索！手起刀落啊！

　　“这个，这个，不行吧？黄师傅并没强奸我啊？”

　　“黄师傅过去是没有强奸你，但，他就没有动过你的念头？可对？他一个单身汉，又住在你的隔壁，他就不想？可对？只是你不给他机会，你要给他机会，给他想法，可对？给他产生强奸你的想法和机会，就会发生要发生的事情，可对？”李书记一口气说完，简直是个哲学家，他对人性的弱点掌握的十分到位。

　　“好吧，我试试看。”

　　“不是试试看！你要动脑子。你要清楚，时间不等人，等肚子大了，受罪的是你，难看的是你。”

　　开会，开会，小会研究大问题，大会研究小问题。强奸、破坏上山下乡，这么大的问题就这么轻松地敲定了。可爱的黄老眯就要按照二人设定的棋局进场了。

　　设定的棋局中唯一有调整变化的是李书记带着民兵在黄老眯和小芹进屋后半小时再抓双、捉现行，李书记私下调整了下，大约十五分钟就进去了，以至于黄老眯美梦才做一半。多年后，黄老眯对别人叹息：我真亏啊，只进去一半啊。他哪里知道，精明的李书记怎会让你春梦圆满？你黄老眯带着一半的回味、一半的遗憾在牢里慢慢品尝吧（黄老眯的又一外号“黄半截子”又就此诞生了）。

　　春天，又一个春天。

　　黄老眯在劳改农场的第三个年头。

　　笑眯眯的黄先觉在劳改农场很受“优待”，成了诺大农场的主厨，他又干起了老本行！他笑眯眯的外形到哪里都有几份优势，如一个滑稽的相声演员，刚上台，还没开口，虽一本正经，已让观众喜欢上他了，笑声和掌声已积蓄着，随时为他爆发。他烧的一手好菜的特长，又让“政府”的头脑们更加喜欢。他最大的收益来自他的同室狱友，这个人一看就是一个有学问的人，清瘦的脸如同刀削的一般，两只眼睛是微笑着的，这种微笑让人感觉能洞察一切，黄老眯每每联想到庙里的菩萨像，菩萨也是微笑的、慈祥的，慈祥得让你不敢有一丝邪念。他自我介绍总是：免贵姓章，立早章。后来，狱友们都喊他“立早章”了，立早章五十来岁，说一口别扭的普通话。好几次立早章生病了，黄老眯用心伺候他、宽慰他，扶他起居，把立早章感动得满眼泪水。慢慢地与黄老眯的话也多了起来，精神也好了起来。他能将黄老眯平凡的人生及当今的社会现象分析出一条一条的，这一条一条的虽然“吓人”，但都是黄老眯从未听过，也从未曾静下来想过的。他开始思考这个社会，思考他的身世，思考他走来的，思考他接下来要走的，虽然偶尔也还想起他与乡村的野婆娘们的一次次美好瞬间，一次次化险为夷的惊心动魄，想起小芹的目光和勾魂的声音，但，他已不再沉醉于此了。黄先觉，他父亲给他取名时的初始愿望，这时在他身上才有所体现，他开始有所“觉”了。立早章在黄老眯之前放出去的，那天来接他出狱的有好几辆车，都是发亮的小车，立早章临走时拉着黄老眯的手不放：小兄弟，以后有事找我，我会联系你的。黄老眯若干年后才知道这几句话的含金量。

　　黄先觉在农场“觉悟”的时候，胖乎乎的小芹已读完大学，成为初中教师了。工农兵上大学的名额，大队只有一个，在推荐会议上，李书记展示出他非凡的口才，他将小芹杰出的表现上升到一条条和上级要求相符的理论高度，以致于与会的各位从不大同意到频频点头、一致通过：非他莫属，这样一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正是我们党需要培养的优秀分子。

　　但，初中教书的日子并不好过，学生并不好教，同事也并不好处，数学的每一堂课都在折磨她，要她的命。她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阿拉伯数字上要加上一个披厦子（“”确实很像农村在大房子边上搭上的披厦子）。她痛恨发明了这些古怪符号的数学家，她痛恨给她讲了几晚上大学种种好处的李书记。

　　这帮学生也令她痛恨，他们非要弄清楚类似披厦子的问题。刚刚恢复的高考，令这帮乡下年青人充满幻想，整个社会仿佛一下子进入一种神经质般的疯狂——学习、考试、大学，成为最频繁的用词，大家聚在一起，三言二语就议论上与高考相关的话题，目不识丁的农夫也加入社会热点，谁家孩子成绩排名上去了，将来肯定是公家人了，这家娃的父亲听了，心里很受用，憨憨地笑，谦虚地：哪有那个福噢。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胖胖的戴金手表的名牌大学毕业的井小芹老师日子颇不好过，学生们弄不懂的题目，会频繁地提问，经常被问得浑身流汗，她也不懂啊！她知道，办公室的同事正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呢！几次之后，她就不再流汗了，她发明了一套很有效的办法，当学生捧着一道难题前来求解时，她先假装认真地看，然后深深地思考三五秒钟，头微抬，两眼虚视远方：“这道题很简单，你认真领会一下第三章的内容，再来做这道题就很容易了，我先不告诉你，告诉你就没有意思了，不便你的提高。”如此再三，两个星期过后，再没有学生让她流汗了。井老师笑了，偷偷地笑了。她的这套办法很有效、很受用，后来她就把这套办法用到领导岗位，遇到相关难题时，先不正面答复，跳开、绕开，从另一个大的高度分析给别人，并列出一、二、三来，让前来开会或求解的人云里雾里的，还要佩服的不行。当然，这个过程要一本正经的，要像那么回事。

　　她新买的手表闪闪发光，大上海的名牌表戴在胖乎乎的手腕上确实招眼。那个年代能戴上手表是十分稀罕的事，是能提高自己身份的，说明你不是个一般的人，是个有路子的人，全公社也只有书记才有。小芹很自豪，她很懂这样一个道理：要想震住这帮知识分子没有几件法宝是不行的。为更加突出金表，冬天的时候，她也将袖口高高卷起，让闪闪的光震住这帮自命清高的臭知识分子！手表是未婚夫买的，未婚夫是李书记介绍的，县城里一位部长的公子，部长姓戴，戴公子在民政局上班，虽然有点孬，但也能接接电话、送送材料。

　　最要命的还不是披厦子“ ”，也不是好事的学生提问，是同事的捉弄。

　　“三点八十五”的故事就发生在教师办公室里。下午，校长也在，开会之前的几分钟是最活跃的，年轻的老师们正相互调侃着，黑黑的侯老师突然做了手势，让大家静下来，向井小芹：尊敬的井小芹老师，请问现在北京时间几点了？

　　“现在……现在……”小芹抬起了她闪闪发光的金表，认真地读着数字“现在是三点八十五”。

　　“哈哈哈……”一屋子的人笑轰了。王校长也笑了。

　　小芹不识表的秘密侯老师早就知道了的，他早就设计好在一个合适的场所捉弄她一下，今天的效果就很好。

　　三点八十五的故事很快流传着，虽然她取下金表不再戴了，但还是有人挑衅地问她几点了。时针和分针的关系后来她还是搞清楚了，是瘦瘦的小王老师偷偷地反复地给她讲解的，并画出图来说明。她很感谢这个经常给公社写材料的瘦高小王，后来，小王想弃教从政，小芹就帮了他大忙。

　　手表风波之后，小芹铁了心离开学校，她在李书记的怀里哭过三回，让李书记很是心疼，于是联手戴部长，将小芹策划到县里，一年后，小芹终于告别乡村，在县政府上班了。

　　李书记对小芹的最大遗憾或者愧疚是没有发展她入党。不是没有，是没有成功。她当知青的时候，太早了，她上大学时，学校没有通过，她是在开学前打胎的，这件事不知怎么就让学校的书记知道了，书记特反感这样的事，她送了好几次礼物都被退回了，她就知道，在学校入党无望了。在初中教书的时候，她写过5次申请，每一次上会研究，都被关于她的笑话打乱了。校长在李书记一次次责问中红着脸、摇着头：“群众基础太差，业务水平欠佳啊”。

　　李书记早不是村支书了，他已成功地上了一个档次，先是两河口公社的人武部长，又顺利当上一方诸侯——乡书记。继半夜植树光辉形象之后，包产到户责任制又一次让他成为全县的典范人物。

　　没有相当的智慧和洞察力是当不了干部、当不好干部的。李书记在省里的大干部视察邻村时就嗅出了“天要变”的味道。邻村偷偷地分了田，这件事还是被上面知道了，省里也知道了，省里的大干部视察时没讲什么，之后，也没有什么声音。晚上，他与何香儿的枕头会如期召开，并形成一致共识：召开各生产队长会，全部分产到户！明天就召开。当号召责任制全面推行时，李书记领导的村已干了一年多，县里大会小会表扬他，经验介绍会频繁出现他。他笑了，何香儿笑了，也笑来了人武部长的美差。

　　邵老夫子的什么“都是要还的”并没有什么嘛！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李部长得意地想。

　　立早章出狱后的第三个年头，黄先觉也放出来了，提前释放。这是他压根没想到的好事，离十年还早，现在好事就这么突然地来了，他有些手足无措了，就像谗嘴的孩子突然面对一大堆五颜六色的糖果，不知道先吃哪一个了。

　　一个月以后，黄老眯才渐渐地回过神来，又笑眯眯的了。

　　晚上，黄母泡了两杯茶、摆了一碟花生，黄先觉知道母亲有重要的事要谈了。他依稀记得，当年父亲在世时，只要母亲泡了茶、摆上零食，必有要事与父亲商讨。

　　“儿啊，我这当妈的没什么本事，也一直不怎么管你。人到这世上，各有各的活道，有的是来作孽的，有的是来造福的，你是哪种人，不是妈能操得了心的。今后，我只管你两件事，头一件，你要做事，做正经事。”黄母一坐下就直入主题，黄老眯一脸严肃地听着，老母亲从没有这般严肃过。这个昔日大户人家的小姐，虽经历了岁月的种种苦难，但仍不失大家小姐的风范，从家居到服饰都十分讲究，讲的话也很有条理。

　　“再件事，你该成亲了。”黄母停了停，优雅地喝了口茶，并示意儿子也喝水。

　　“成亲的事，我要管，不管你相中了哪家女子，要等我看了，许了，才成。”黄母语音不高，但很用力，显然不容商议，这点，黄先觉听出来了。

　　母子夜话后，黄老眯拜访了邵校长，虽怕他，但信他。路上，黄老眯又想起了立早章的警句：“这个世界上，你最怕的人往往是最能帮你的人。”

　　与老校长谈到母亲的两项要求后，老校长少见的激动起来，踱着方步，自言自语：“雅静非凡啊，雅静非凡啊”。雅静是黄母的名，只听父亲叫过，现在，外人这么亲昵地称呼，他第一次听到，多少有些别扭。

　　“先觉啊，还是做你的老本行吧，开个饭店吧。”老校长不管他的别扭，给他指点出路，“开个饭店，你做得了，也做得好；现在，政策也松了，允许了。”

　　黄家饭馆开业了。饭店开在两河口镇，集镇边，三叉路口，左转是秀丽的卧虎山，右转是集镇。饭店招牌是老校长写的。私人开饭店在当时黄老眯是第一家，所以在十里八村里引起不小的轰动，过去看的不少，但大多是好奇，真正吃饭的并不多。黄老眯也不急，几间破房子是亲戚的，厨师是自个干，几乎没什么成本。

　　开业后三个月，发生了二件大事。

　　第一件是黄老眯谈恋爱了！注意，是谈恋爱。这姑娘是镇上新华书店的，叫露露，高考落榜，顶父亲的职上了新华书店。

　　傍晚时分，饭店来了几个姑娘，嘻嘻哈哈的，一看就知道是镇上的，她们点了不少菜，每上一道菜，那个叫露露的姑娘都要称赞一番，结账后，露露要看看厨师，帮厨的小凤连忙喊出黄老眯。

　　“人们都说黄师傅的菜烧的好，今天一吃，果然不假，谢谢你的美食。”露露站起来，微笑着对黄老眯说。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凹凸有致，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粗黑的大辫子优雅地盘绕过香肩，在鼓鼓的胸部起伏着。

　　黄老眯第一眼看到她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是从未有过的“咯噔”。

　　接下来的日子，露露隔三差五地过来吃饭，还经常请教黄师傅烧菜的技巧，甚至三次夸黄师傅帅气！可以想象，我们可爱的黄老眯一直幸福地“咯噔”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露露的影子，露露粗黑的辫子总在他的眼里绕来绕去。以致第一次拉手的小凤好几次对他说：丢了魂了吧。话里是满满的醋味。

　　黄先觉早先和各类野婆娘的厮混为他了解女人打下了深厚的基础，他明白女性的弱点，各类型的女人弱点各不相同，但有一个共同点：架不住爱的攻击，女人永远相信爱情。很多有姿色的女人最终嫁给了很一般的男人，外人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并发出了诸如“好白菜都让猪啃了”的感慨，这种感慨的背后很有不服的、嫉妒的成分，这些不服的人永远也不明白，“猪”为了“啃”下“白菜”下了多少功夫！——耐力足、攻势猛、态度诚，最终“好白菜”被情感动，被爱折服，在半推半就中被“啃”下了。黄老眯太懂这些道理和技巧了，不过，这次他是真正的怀着虔诚之心，甚至神圣的态度来攻打露露的。不难想象，不出三个回合，露露已向他敞开怀抱，爱怜地摸捏着黄先觉的耳朵了。

　　第二件大事，立早章来了！

　　他显然是个大官了，县里、区里、乡里都有头头脑脑的来陪他。他一动步，其他人立刻让开道；他一停，又立刻自动围成一个以他为核心的圆；他一讲话，其他人都立刻静下来，认真地听，有人拿出本子记，还有人在照相。他和干部们讲了些什么，黄先觉并不全懂，但大意是要支持个体户，要改革。吃饭过后，立早章拉着黄先觉进了一间小房并关了门，两人谈起心来。一番交流后，他告诉黄先觉：你大胆干、扩大门面、增加包厢，资金不够，我让银行借给你，给你题写饭店门匾的人很有功底，饭店要装修下，要有文化，怎么弄，你还问这个人。黄先觉只是笑，憨憨地笑，老盯着立早章看，立早章气色好了，红润了，衣着也讲究了。

　　可以想象，黄家饭馆想不火都不行了。先是各路记者轮番采访，黄老眯那笑眯眯的小眼睛就多次出现在大大小小的报纸上了，接着是各地组织的参观团、考察团、取经团，无论是什么团一律是拍照、交流，一顿中餐，餐后是游览卧虎山。两河口镇政府忙坏了，后来，干脆派两个干部住在饭馆，一个忙接待，一个忙介绍、发材料。和政府做生意的好处在于不欠账，不还价，但也有麻烦，镇上的区公所的几个干部酒足饭饱后，他们并不急着走，问这问那的，问来问去，最终是想套出他怎么认识立早章的，是什么亲戚。黄老眯心里清楚的很，他不置可否，只是笑，问急了，他来句，祖上就认识。

　　黄先觉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生意好了，美人也有了，我黄先觉就要是一个有老婆的人了。

　　黄先觉躺在露露的怀里，享受温柔的爱抚时，不止一次地联想起母亲的告诫：人这一辈子就像赶路，路上会遇到各色的人，有的只陪你走那么一小段，千万不要被陪你一小段的花枝招展迷住了，不长久的，弄不好会坏了你一辈子。能陪你一直走的人要逮住了，那是夫妻，下雨了，知道为你打伞，路滑了，会扶着你。那些只陪你一小段的都是在天气好的时候才有，下雨了，就散了。 母子夜话中，这段话深深地触动了黄老眯，他回忆了他经历的女人，可不正是这样的么。现在，他要寻找一位能陪他“一直走”的女人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母子俩又开始了母子夜话。这次，黄母是笑吟吟地、慈祥的、满脸荡漾着幸福的，儿子已走上正路，当年就赚到了原先想都不敢想的二万元。

　　“儿呀，你处下一姑娘了？”母亲微笑着问。

　　“刚处。”

　　“好几个月、快半年了吧？是井家的？”

　　“妈，你怎都知道？”

　　“妈知道的不比你少，那姑娘我看了，我儿有福。”

　　“有福？……”黄先觉惊讶地望着母亲，等着下文。

　　“一代好儿媳，十代好子孙。她家祖上还出过娘娘呢。这丫头一脸福相。下额圆满、厚实，会旺夫的；屁股大，还翘，蜂腰，奶子也大，能生；肚脐眼小，窝深，身体好；身子白，皮又嫩，那一双大腿白花花的，有劲，能干。我在澡堂里仔细看了，她还瞪了我一眼呢。”老太太一口气说完，在笑里说完。

　　“妈，你”黄先觉不好意思起来。

　　后来，一切都证明黄母的伟大判断是正确的。

　　后来，他们明白了一切都是别人设计好了的。

　　未完待续...

　　作家简介

　　游畅，男，六安人。十年的乡村工作耳闻了太多的乡野趣事及厚重的土地上各色人物的精彩人生，二十年的旅游工作，听懂了一些山与水的浅吟，古与今的对话。而今，“阿Q”的圆圈即将画圆之际，方猛然兴起，拾笔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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