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头上适合写什么字(家大门门头用什么字好?)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君子童 | 禁止转载
原标题:哑巴
何愿搬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看着一堆孩子打闹,一声不吭。何日君把排骨炖上,擦着手出来,蹲在何愿前面教他数十到二十。
“嘶一……嘶二……嘶三……嘶嘶……”
“是十,不是嘶。”
同龄的孩子7岁上小学,能数到一百,学校开学一个星期,大院里整日充斥着孩子们念“一只哈巴狗,站在大门口,眼睛黑黝黝,想吃肉骨头”的声音。
何愿咿咿呀呀地跟着学,舌头不听使唤,口水顺着腮帮子流下来。院子里一群小孩指着他笑作一团。
何愿的小眉头轻轻地皱起,抿着嘴巴不肯再开口,何日君再怎么哄也不听,只得起身进屋看灶上的排骨。
余晖敛尽,大院里饭香四溢,谁家带头先唤个名字,喊声便接着此起彼伏,孩子们作鸟兽散。
何愿拿着勺子,吃得规规矩矩,一粒饭也不曾落下。
何日君边盛汤边问:“今天老师教了什么?”
何愿嚼着排骨不说话。
“哑了吗?问着不答。”何日君恼了。
“嘶啦、嘶啦”,何愿埋头喝汤的声音。
何日君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小学老师已经开始布置作业了,何愿捏着铅笔发呆,铅笔那头裹橡皮的锡纸皮已经被咬扁了。
何日君洗完碗,坐在一旁教:“一字一横,二就是两横,三是三横……四不是四横!”
何愿的手中的铅笔被打掉在地。
何日君深吸一口气:“捡起来。”
何愿乖乖地拾起,低着头。
“重新写。”
老师布置了十个数字大写,何家的灯到十一点才关。
何日君心里清楚,何愿不是哑巴。
隔天中午,何日君买了尾鲜活的鲫鱼,奶白色的汤一滚,水灵灵的豆腐下锅,盖上盖子,转为小火。
院里渐渐响起孩子的吵闹声,何日君叫住一个:“刘壮壮,何愿呢?”
刘壮壮嗅着一枝院门口折的桂花,心不在焉地回答:“被老师留在教室了。”
“老师为啥留他?”
“他上课讲小话。”
一听这话,何日君气笑了。
匆匆回厨房关了火,赶到学校,何愿和旁边一个小胖子站在一起,小胖子在旁边抹眼泪。何愿小身板挺得笔直,脸上面无表情,头发遮住了一半眼睛。老师坐在一旁,手里拿着小竹鞭。
何日君忙问:“老师,这孩子犯啥错了?”
老师阴着脸道:“你自己问他。”
何愿依旧沉默。
老师将手里的鞭子摔到地上:“这会你又哑巴了?怎么不叫了?啊?”
小胖子紧紧捂着嘴巴,鼻涕口水从指缝里流出来。何愿小脸煞白,唇抿得紧紧的,一如平时何日君逼他开口的倔强样子。
何日君尴尬地赔着笑:“老师,您消消气,我回家好好教训他。”
老师不屑地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别过头懒得理她,开始收拾桌上的课件。
何日君牵过何愿的手,握在手里冰凉得厉害。 老师走出教室时轻飘飘地说了句:“一个哑巴还送来念什么书。”
何日君低头看何愿。何愿直直地站着,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旁边的小胖子一脸委屈,抽噎着说:“何愿,以后不要再对着我数数了。”
回家喝了鱼汤,写完作业,何日君关了灯,疲惫地躺在床上。何愿躺在旁边的小床上,背对着她,不知有没有睡着。
“何愿。”
黑糊糊的一团影子,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说话?”何日君试探着问。
等了一会,没有回答,何日君掖了掖被子,打算睡觉。
半晌。
“缩话、会牛口碎。”
何日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是平日里逼着他念的数字,而是完完整整的一句话。
何日君没由来地一阵心酸。
“睡吧。”
何愿不会说话,考试成绩却不差。开家长会的时候,按孩子成绩排座位,何愿的座位在中间。何日君回头,后面一排家长面色各异。
数学八十多,语文七十五。考普通初中不成问题,何日君放下心。
何愿顺理成章地上了初中,又有惊无险地考上了高中。
滇南一中不算好学校,学生三教九流都有。何愿依旧每天回家吃饭,偶尔手里抱着两本没看完的书,半长的刘海遮住眉毛,颇有几分书生模样。
何日君看他扒完两碗饭,又咕咚咕咚喝下一大碗骨头汤,不由叹道:“吃那么多还一点不长肉,也不知是不是吃到狗肚子里了。”
何愿也不理她,吃完饭就回房午睡,醒了草草冲个头,又回学校上课。
这么多年,何日君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自说自话,好像她也渐渐相信,何愿真的是个哑巴。
书放在桌上忘拿了,何日君正想叫住他,看到封面上印着花花绿绿的漫画人物,喊声憋在嗓子眼里,又咽了回去。
下午何日君坐在院子里,拿着一团毛线在绕,刘壮壮他妈也在,叽叽喳喳地说他那辍学做生意的儿子,何日君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话题渐渐转到自家身上来:“何愿怎么办?还要接着考大学?”
何日君没答话,发了一会呆,心想,也不知道考大学要不要说英语。
何愿的英语差得一塌糊涂,每次拿着个不知哪里翻出来的破收音机,有时候还听外国节目,听来听去考试也还是不及格。
转念又想到,何愿这么多年没开过口,料是当年不哑,现在怕也忘了怎么说话了。
刘壮壮骑着三轮车进院来,车里拉着没卖完的水果。刘妈迎上去帮儿子帮东西,母子俩有说有笑,何日君接着绕手里的毛线。
心想,也不知哪辈子造的孽,摊上这么个便宜儿子,还是个哑巴狗,连拉个家常也不能。
刘壮壮手里拿着几个红彤彤的苹果,塞到何日君怀里:“姨,卖剩下的,别嫌弃。”何日君也不推辞,笑着接过。
刘壮壮自初中抽条后,小时候一身的肥肉也不知道哪里去了,长得黑黑瘦瘦,拉起衣角擦汗,腹部还显出一点点肌肉。
何日君绕好线团,进屋给自家的白斩鸡儿子煲汤了。
何愿回家,看到桌上洗好的苹果,顺手拿了一个,边啃边回房间。
窗边吊下一个塑料瓶,何愿笑了笑,握住瓶子往下轻轻一扯,那头立刻回应似的抖了两下绳子。
何愿拧开塑料瓶,倒出里面的纸团。
何日君开门叫何愿吃饭,何愿塞着耳机在听那个破收音机。大概是五六年级后,何愿写作业就再也不用何日君教了,何日君落得清闲,晚上就边看肥皂剧边打毛线。
现在年纪大了,肥皂剧看来看去也就那样,屋子里除了电视,就没有半点人声。
何日君叹了口气,收起毛线针。坐在沙发上,电视里的人哭来哭去,何日君心里升起几分烦躁,起身打开窗子,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歌声。
“好花不常在,好景不长来,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何日君听得入神,直到那歌声停了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关上窗回去睡觉了。
破天荒地做了一回梦,梦境闪烁不定,一会儿两个男人滚作一团,一会是一阵寻不着头的歌声,一会儿披头散发的女人双手掐着一个脖子。
定睛一看,手里的脖子竟是一个不足三岁的小男孩。
何日君醒来,背后已是一层冷汗。
转眼何愿上了高三,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手里拿着些闲书,晚上躲在房间里塞着耳机听收音机,也不见他出去玩。
何日君盯着锅里的汤,热气一阵阵地蒸腾,有时候会有种日子仍然粘滞在十几年前的错觉。
何日君透过厨房的小窗,看到刘壮壮经过,顺口问了句:“刘壮壮,何愿呢?”
刘壮壮露出白白的牙齿,憨厚地笑道:“还没放学呢,姨。”
何日君镇定地答:“哦。”
何愿坐在桌前看书,窗外缓缓吊下一个塑料瓶。
他弯了弯嘴角,拿过瓶子,拧开盖子倒出纸团,过了一会,打开房门看了看,何日君正坐在沙发上,戴了副老花镜打毛线,没看见何愿。
何愿轻轻关上门,撕了张信笺纸写上字装进塑料瓶里,扯了扯绳子,瓶子便缓缓拉上去了。
谁知过了一会,楼上传来一阵尖利的吵闹声。
何愿心下一紧,脸色瞬间惨白。
他坐在桌前一动不动,身子挺得笔直,楼上的吵闹声渐渐变低,直至听不见。没有瓶子放下来。
天光初现,冷风从窗外灌进来,何愿打了个寒战,如梦初醒般,放下手中攥了一夜的铅笔,中指上印出一道深深的凹痕。
早上睁开眼,何日君就知道起迟了。越睡越觉得累,梦境折磨了她一宿。
揉着太阳穴去敲何愿的房间,敲了半天才想起她那哑巴儿子不会答应,打开门一看,没有人,窗子没关严,风把桌上的书吹开了。
何日君走过去,把窗子关上。花花绿绿的漫画书一堆,笔袋也丢在桌上,书包挂在门后。何日君心底一阵烦躁,也懒得帮他收拾,转身换衣服买菜去了。
中午放学,何日君灶上的汤加了两次水何愿都没回来,刚好刘壮壮路过,何日君拉住他问:“刘壮壮,何愿呢?”
刘壮壮双眼通红,摇头道:“不知道,姨。”
何日君心想,这个刘壮壮,怎么每次看到她都红着眼,难不成得红眼病了。
何日君赶到教室,老师还在讲台上批改作业,她开口便问:“老师,我家孩子犯啥错了?”
老师抬头疑惑地看着她:“你是……何愿的妈妈?”
何日君在教室坐了一下午,身边学生大声地读书,课本上黑色的碳素笔工整地写着“11级李梓橦”。何日君突然就弄不清楚了,何愿不是07级的吗?
校长和教导主任来了,客气地将何日君请出了校门,临走前,校长礼貌地说:“对于何愿的事,我们很遗憾,请节哀。”何日君想笑,他那哑巴儿子还挺有面子。
回到家里,锅里的汤已经熬干了。何日君加了碗水,坐在沙发上,拿起没织完的衣服,边打毛线边看电视。隐约又有歌声传来,何日君关掉电视,打开窗子,又是那首歌。
楼上传来一个吼声:“你们再逼我,我也不活了!”何日君抬头看了眼,是楼上刘壮壮家。
心下嗤道,那刘壮壮他妈老是炫耀他那会做生意的儿子,现在看来,还不照样天天吵架。倒是何愿,也不知道能不能参加高考。
晚上何日君又做梦了。
梦中两个男人赤条条地滚作一团,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紧紧地掐着一截脖子,低头仔细一看,手中那截脖子竟是何愿的。
何日君醒来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何愿就是自被自己掐过后,就不再开口说话了。
刘壮壮失魂落魄地往外走,何日君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叫住他:“刘壮壮,何愿呢?”
刘壮壮停下脚步,猩红的眼睛盯着何日君。
“何愿被你杀了,姨。”
刘壮壮出去就再没回来。他果然是去死了,真是说话算话。何日君想。
何日君又想,何愿那个没种的,遗传了他爹同性恋,却没遗传他爹的半分胆气。刘家不过是拌几句嘴,便以为他和刘壮壮的事东窗事发,吓得跑去自杀了。
真是没种啊。
何日君伸了个懒腰,回去睡觉了。
等人发现煤气泄漏报警时,何日君已经死了。
邻居整理遗物时,从何愿的房间里翻出一个老旧的收音机。院里的小孩嘻嘻哈哈地抢去玩,居然还能放出声音。
那是一首很老的歌,刘壮壮他妈坐在院子里勾拖鞋,听着听着,突然觉得不对劲。
那个歌声,虽然轻柔,但明显是个男声,何家就两个人,不是何日君的,那……不对,何愿明明是个哑巴。
一小孩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前,咿咿呀呀地数数,隔了一会,咯咯地笑开了。
被玩腻了的收音机丢在一边,反复地放着那首歌。
“停唱阳关叠,重擎白玉杯,殷勤频致语,牢牢抚君怀,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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