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是怎样炼成的(冷血杀手是怎样炼成的)
皮克顿时年57岁,拥有一个养猪场,被认为是加拿大历史上最恐怖的连环杀手,警方在他的养猪场里已找到26名被害女子的骸骨。这一数字可能仅是皮克顿手下冤魂数量的一半,因被捕入狱后,他对同住一室的“卧底狱友”说,他本来想再杀一人,以凑够50人的整数。
加拿大历史上最恐怖的连环杀手皮克顿。
现在,连环杀手已不再是一个陌生的概念。皮克顿之前,一个叫皮克· 勒平的加拿大男子在一学校杀12人,而在美国,连环杀手甚至不再是新闻,几乎每年都能曝出几起连环杀手案,少则数人遇害,多则几十人。而在国内,连环杀手也一再刺激我们的神经。
很多人犯罪是为了金钱和权力。但是,这一规律显然不能套在皮克顿们的头上。因为仅从利益上看,这显然是双输的,受害者不用多说,而皮克顿们也并没有收获什么利益。
那么,他们为什么杀人?杀人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的心理分析官员罗伯· 雷斯勒在他的著作《疑嫌画像》中给出了答案:
这些人常常是凭借违法来寻求自己情绪上的满足,就是这原因才使得他们异于常人。
也就是说,这些人连环杀手之所以沉溺在杀人行动中,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特殊的情绪需要。
连环杀手的人生五部曲
作为FBI的心理分析人员,雷斯勒的主要工作是为那些特别凶残的案件“描绘嫌犯、勾勒嫌犯”,他和其他一些出色的同事,凭借扎实的精神病学和心理学的知识,能仅凭案发的现场或案发现场的照片,就可大致推断出凶手的肤色、年龄、身高、个性、家庭状况、工作状况等关键信息,从而大大缩短警方破案的时间,而好莱坞著名的电影《沉默的羔羊》就取材自他的真实工作。
在FBI工作的数十年时间里,雷斯勒一直关注那些连环杀手,对一百多名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清一色是男性)进行过深度访谈,并据此写了《疑嫌画像》一书。在书中,雷斯勒称,他们几乎全是偏执狂,要么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要么是偏执型人格障碍,而且有共同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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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岁前,有一个糟糕的妈妈。六七岁前,孩子与妈妈的关系是最重要的,这个关系会让孩子了解什么是爱。然而,这些连环杀人犯,他们没有这个运气。
8岁~12岁,有一个糟糕的爸爸。一般而言,这个青春前期是孩子走出家并和同龄人建立关系的重要时期。如果说,与妈妈的关系是“内向”的,那么与爸爸的关系就是“外向”的,一个好的爸爸,会帮助孩子走出家,走向更宽广的世界的重要力量。但是,这些连环杀人犯,他们通常有的是一个暴虐的爸爸。
12岁~18岁的青春期,沉溺在充满暴力的幻想中。在青春期,每个人都有过各种各样的幻想,尤其是一些性幻想。只是,正常男孩的性幻想中,不仅他在享受,而性的对象也在享受,幻想中的关系基本是平等的、充满爱意的,但那些未来的连环杀手,他们的性幻想中,完全是“独乐乐”,并且,他们的快乐一定是建立在对方的巨大痛苦之上,其中经常有死亡的内容。此外,因为他们既缺乏“内向”的好的人格特点,也缺乏“外向”的与别人建立关系的能力,这注定他们会非常孤独,常既不能和同性建立友谊关系,也不能和异性建立亲密关系,这种孤独生活令他们更容易沉浸在这种可怕的性幻想中
20岁~30岁的成年期,开始杀人。多数连环杀手是成年后才开始行凶,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十几岁就开始杀人的。第一次杀人,都有一些特殊的触发因素,一般都是遇到了一些生活上的挫折,譬如与父母的争吵、失业、或被人欺压等。这次杀人,尽管看似是偶然的,但一些细节和他们的幻想内容相吻合,并因满足了他们多年来一直沉浸着的幻想,他们会感受到巨大的快感。由此,尽管他们也会悔恨,也会害怕,但幻想和快感会驱使他们继续去杀人。
连续杀人。对连环杀手而言,渴望不断地改进并试验新的杀人手法,就像毒品一样诱惑着他们,令他们根本停不下手来。
可怕的童年,恐怖的父母
连环杀手的童年通常都曾伤痕累累。
有一个可怕的童年,是这些连环杀手最一致的人生特点。
一次,雷斯勒和一些专家深入调查了36名连环杀手,发现他们的童年都曾伤痕累累。他们的父母或许看上去很正常,但事实上问题丛生,一半连环杀手的父母有精神疾病,一半罪犯的父母犯过罪,近七成的罪犯的父母酗酒或吸毒,而每一个连环杀手自童年都开始出现严重的情绪问题。
心理学认为,出生后的前6年经历决定了一个人的人格。雷斯勒则认为,一个人六七岁前,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成人是母亲,一个温暖、充满爱心的母亲会帮助一个人懂得什么是爱。但不幸的是,这36名罪犯与母亲的关系清一色是冷淡的、互相排斥的。
譬如理查· 乔斯,他在半疯狂状态下杀了6个人,而且会剖开那些被害人的胸腹,喝他们的鲜血。他的母亲,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邱兴华的母亲,也是如此。这样的母亲,因为沉浸在自己的妄想或幻想世界里,基本没有可能给予幼小的孩子爱和温暖。
再如泰德· 邦迪,他非常聪明,且英俊潇洒,非常善于对女人甜言蜜语,但他诱惑女人是为了凌辱再杀害她们,死在他手下的女孩难以统计,她们都长着同样的脸形,都是长发,都有相似的面容。被捕后,他说他是被姐姐抚养大的,但警方调查后知道,他说的姐姐就是他妈妈,当邦迪小的时候,她一直虐待他,而且有性虐待。
还有大卫· 柏克维兹,他一年中在纽约杀死6人,并且在开始杀人前,曾在纽约市纵火1488次,保持了“日纵一火”的纪录。他是从小被寄养,而且与寄养家庭不和。于是,他一直渴望找到生母,后来果真找到了生母和亲姐姐,但生母拒绝接纳他。
有一个糟糕的妈妈已够痛苦了,然而更糟糕的是,他们普遍还有一个失职的爸爸。雷斯勒认为,8岁~12岁,是一个男孩离开走向社会的关键时期,现在引领他们完成这个任务的,不再是妈妈,而是爸爸。但是,他们要么这一时期没有爸爸,要么爸爸是个暴君,酗酒、吸毒、乱交、毒打妻子和儿子。这只能让这些男孩更进一步受到伤害。
本来,对一个男孩而言,父母该是最亲密、最值得信任的人,但是,现在伤害他们最重的,恰恰是这两个最亲密的人。这让他们对亲密关系充满恐惧,并对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人都怀有敌意。已经母亲和父亲的双重折磨后,他们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暴力关系,只有凌辱和被凌辱的关系。要想不被凌辱,只有去凌辱。
这种观念深入到内心最深处,并在青春期让他们收获了惨重的代价——彻头彻尾的孤独。
孤独的青春,致命的幻想
关系,是生命最本质的渴求。
不管一个人自诩多么强大,没有关系,尤其是没有亲密关系,这个人的内心一定会出现问题。譬如凡· 高,他是绘画天才,但没有与异性的亲密关系,他疯了;再如尼采,他是哲学天才,但他最爱的莎乐美不爱他,他陷入孤独,最后也疯了,说“我是太阳”,那是绝对的自恋,也是绝对的疯狂。
一个人可以很执着,可以不顾一切地去追求自己的事业,不管那个事业是否被社会认可。但是,他必须要有好的亲密关系,否则他有很大的可能会疯狂。
不过,亲密关系也是令人最无奈的事情。因为,它是相互的,你可以决定自己怎么做,但你不能左右对方。简单而言就是,你喜欢一个人,但却不能保证另一个人喜欢你。
学习建立关系,是青春期的最重要的内容之一。相对而言,健康家庭长大的孩子,因为懂得爱、温暖和快乐,能适度地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所以相对能更好地拥有亲密关系,可以比较好地完成这个任务,从而逐渐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原生家庭,建立自己的人际网络。但是,那些未来的连环杀手,尽管常常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因为他们必须揣测父母的内心,否则难以生存——但他们没有能力付出爱,无法让别人感受到温暖,结果,他们有些人可以很快地与别人建立关系,但却无法拥有稳定的关系,他们没有同性朋友,也很少有女孩愿意和他们约会。结果,他们只有陷入孤独。
但是,对关系的渴望是人的一种本质需求。如果正常的途径不能满足这一需求,他们就通过其他的途径来满足,那就是带有性幻想内容的白日梦。
很多青春期的孩子孤独过,每一个青春期的孩子都有过性幻想。只不过,正常孩子的性幻想的内容是相对健康的,他幻想和女孩亲热,但这个幻想中的关系是平等的,还常把女孩(有时幻想对象是同性)置于很高的位置上。相反,这些童年饱受摧残的未来连环杀手,他们的幻想内容中主要是暴力,即通过暴力的手法强行与女孩建立关系,并且幻想的结果常常是要女孩死去。
并且,他们也不止是幻想。在平时的交往中,他们对女性也不够尊重。这就导致了一个恶行循环:糟糕的性幻想让他们更孤独,孤独让他们更沉浸于糟糕的性幻想。
譬如唐安· 山普斯,他杀死了漂亮的女邻居,而之所以杀她,是因为他请求她赤裸着身体杀掉他,但被拒绝了,于是他转而杀死了她。后来,山普斯说:“被一个漂亮女孩所杀是我一生的幻想。”
前面提到的艾德蒙· 其普,他十二岁时求姐姐和他玩“毒气室”的游戏,央求姐姐把他捆在椅子上,然后打开瓦斯装死。在这个别人看起来毫无乐趣的游戏中,其普会感到莫大的快感。
性幻想中的虐待和死亡,以及游戏中的虐待和死亡,会给这些未来的连环杀人犯带来快感,但远不如真正的虐待和死亡带来的快感更强。对此,雷斯勒在书中描绘说:
幻想结束后代之而起的就是真正的杀戮,一个小时候把姐妹的芭比妈妈头给扭断的人,长大后也会把被害人的头颅给砍下来,这确有此事,绝非危言耸听。另外还有位杀手小时候经常与邻家小孩在田野上玩,不过只有他拿了把手斧与玩伴们打闹,任谁也没想到俟其长大后,谋杀别人的工具正是那把手斧。
杀掉“妈妈”,杀掉“自己”
第一次杀戮,或第一次暴力,一般都是在遭遇挫折后。譬如,连环杀手约翰· 裘伯特第一次实施暴力是13岁,当时他和最好的朋友失去了联系,感到苦闷,骑着脚踏车的他看到了前面一个小女孩,于是在骑过他身边时,将手里的铅笔插到了小女孩的背上。结果,这个暴力行为给他带来了巨大快感。于是,他的暴力行为很快升级,第二次还是骑着脚踏车,但用的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了。
少数的连环杀手,因为陷入了精神病状态,失去了理智,于是乱杀一通,没有明确的选择。不过,多数的连环杀手,他们选择的杀害对象,都是有一些共同的特征的。譬如前面提到的泰德· 邦迪,他杀害的女孩年龄相当、相貌相像、且全是披肩长发。
为什么会这样选择呢?还是要回到童年寻找答案。譬如泰德· 邦迪,我们可以推测,那些女孩和他母亲很像,他小时候屡屡受母亲伤害,所以对母亲有刻骨仇恨,但那时不敢对母亲表达,所以这仇恨埋在心底,等长大了,自己有力量了才开始报复,但仍不能对母亲表达,于是选择的都是像母亲的女孩。
艾德蒙· 其普的例子最能说明这一点。有NBA中锋体格的他15岁时杀死了祖父母,并被判入监服刑。后来,母亲用尽各种办法把他接过来同住,但同住好像就是为了折磨儿子似的,她频频地羞辱儿子,一次对儿子说,她5年内找了6个男人,就是因为她儿子是个杀人犯。其普听了非常愤怒,他开车跑出去,喃喃自语说:“今天晚上我看到的第一位美女必须死掉。”
结果,一位在大学校园散步的女孩成为了牺牲品。他邀请那女孩上车,然后强暴并杀死了她。
显然,他最初想杀死的是母亲,这个女孩只是一个替罪羊而已(最后,其普还是杀掉了他的母亲,随后不久投案自首)。
其普最想杀掉的是母亲,有些连环杀手想杀死的则是自己。约翰· 裘伯特杀死了多名男报童,他胆怯、害羞,是一名同性恋,一次恋人移情别恋后,他感到受到了严重的羞辱。于是,他杀死了第一名报童,而那报童的性格和相貌,很像小时候的裘伯特,并且裘伯特自己也做过报童。这样做也有特殊的含义:不是我裘伯特受到了羞辱,而是那个小子受到了羞辱。
这种心理机制,叫做“向强者认同”。裘伯特从父母那里受够了羞辱,结果他内心中就有了一个“实施羞辱的暴虐父母”和“承受羞辱的自卑男孩”,裘伯特向强者认同,就是认同了“实施羞辱的暴虐父母”,但怎样才能把“承受羞辱的自卑男孩”的那种糟糕的感受宣泄出去呢?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很像自己的小男孩。
裘伯特杀掉“自己”,其普杀掉“妈妈”,是他们的“内在的父母”和“内在的小孩”的相互仇恨的关系的展现。他们青春期的致命幻想,其实也是在重复展现这个主题。现在的杀戮,则是最终极的展现,并且因为自幼年起积攒了太多的仇恨和愤怒,这种终极展现会带来强烈的快感。
结果,一旦品尝到杀戮带来的快感,他们就很难收手了。连环杀手威廉· 海仑斯杀死第一个女孩后,一方面感到特别悔恨,另一方面又很兴奋。后来,他又杀死了两个女孩,而每次心中启动杀机后,他会把自己反锁在浴室内,试图控制住自己,可没多久他就会受不了幻想的诱惑,而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变态的杀戮,变态的性
雷斯勒还发现,让这一百多名连环杀手不断制造杀戮的最容易见到的一个动机是“性”。其普杀死一个又一个女孩时,有性的快感,而裘伯特在杀掉一个又一个男孩时,一样也有性的快感。
最典型的如大卫· 柏克维兹,他一年在纽约杀死6人,且在杀人前,他已在纽约市纵火1488次,保持了“每日放一次火”的纪录。导致他如此变态的深层原因一样是家庭,他从小被寄养,且与寄养家庭不和,一直渴望找到生母,后来果真找到生母和亲姐姐,但生母拒绝接纳他。从此,他开始杀人。
他的行凶目标,要么是独自在车中的女子,要么是在车中与男子搂抱亲热的女子,有时他会耐心等待男子离开后再杀害女子,有时干脆连男子一起杀。在射杀女子的时候,他会产生强烈的性冲动。当谋杀完成后,他会在现场自慰。
有时,当很想杀人但又找不到时机时,他会开车去以前杀人的现场,回想当时的情景,并边想边自慰。他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但忍不住要这样做。
这一百多个连环杀手,他们多数都有柏克维兹这种变态的性冲动。并且,这不是美国连环杀手们的专利,国内一些连环杀手也是如此,譬如河南省平舆县男子黄勇,以玩木马游戏为名,杀死了17个男孩。虽然报纸上没有披露黄勇的个人成长史,但可以推测,黄勇一样也是性变态,而且一定也有过可怕的童年。
这种性是什么含义呢?
我自己认为,性是对关系的渴望,性的模式则是对关系的模式的重复。那些在健康家庭中长大的人,他们的亲密关系的模式是健康的,而性的模式也是比较正常的。相反,那些在变态家庭中长大的人,他们的亲密关系的模式也容易是异常的,而性的模式也会是异常的。
简单而言就是,像这些连环杀手,他们的原生家庭的关系模式是仇恨、冷漠和敌对,他们的亲密关系的模式也是仇恨、冷漠和敌对,而他们的性的关系的模式则是折磨、摧毁和杀戮。
并且,在这些连环杀手看来,他们的杀戮是为了“爱”,只是他们表达爱的方式就是绝对的“占有”。
这正如艾德蒙· 其普所形容:“这是唯一让她们属于我的办法,她们躯壳已死,但精神已长留我身。”
这就是说,其普为了满足自己对关系的需求,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对方。但这当然是幻象,因为人死了,关系也就没了,他们仍然会陷入孤独中。为了消除这种孤独,他们会一直屠杀下去,直到被抓住为止。
艾德蒙· 其普的说法,相信也是罗伯特· 皮克顿的心声。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武志红微信公众号wzhxlx,原题为《他们为何变成连环杀手》。)来源武志红)